我國內地首例試管嬰兒的孕育過程

一、改革開放30年來試管嬰兒技術的創建及發展

1980年前後，我們在診治月經不調疾病時發現8%~10%的育齡婦女患有不育症，迫切要求治療。

6300多封來信，訴說了她們的身心壓抑。

經調查研究，有1/3患者輸卵管堵塞是由結核病所致，盆腔內粘連嚴重，卵巢表面不能被暴露。

根據患者的特點，我們採取開腹治療盆腔疾病同時取卵的策略，用手摸到卵泡，在此穿刺，獲取卵泡液，從中得卵。

1984年，北醫三院開始進行試管嬰兒研究，體外受精成功，精卵結合，獲得胚胎。

1986年衛生部「七·五」重點攻關項目「優生-早期胚胎的保護、保存和發育」受到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

成功的標誌是臨床妊娠成功。

參加單位包括北醫三院婦產科、湖南醫科大學遺傳中心和北京協和醫院婦產科。

鄭萌珠的媽媽鄭桂珍是甘肅省農村民辦小學的教師，祖父是一老中醫。

鄭家四代單傳。

鄭桂珍18歲結婚，招贅過來的女婿是當地農民，婚後20年未孕。

鄭桂珍38歲時來北醫三院婦產科檢查，發現是結核病導致輸卵管阻塞。

行體外受精-胚胎移植（IVF-ET)技術成功。

這是在北醫三院進行的第13例IVF-ET。

妊娠足月，選擇性剖宮產，分娩一健康女嬰。

那時我國計劃生育技術的重點是避孕和人工流產。

1988年北醫三院獲得兩例試管嬰兒臨床妊娠成功，同年6月湖南醫科大學也獲得2例試管嬰兒成功，其中一例為贈胚。

當時我們的條件是一窮二白，從零開始，連人卵的形態學都不認識。

我們工作人員將裝有卵泡液試管的保溫罐抱在懷裡，小跑步經過北京醫科大學操場，到組織胚胎教研組去找卵。

所用試劑全部由自己配製，器皿重複使用，徹底清洗，消毒；穿刺針重複使用，針頭鈍了，即拿到鐘錶店去磨尖，最後針頭上的螺紋都磨平了。

但我們工作人員嚴格無菌操作，多少年來，無一例發生感染。

只有一例患者出現發熱，點滴抗生素後即好轉。

當時對體外受精-胚胎移植技術的開展，社會上還有大量非議。

有這樣的說法：「我國人口這麼多，還要搞什麼試管嬰兒？這是和計劃生育政策對著幹。

」即使在10年後，還仍有「試管嬰兒對我們國家有什麼好處」的看法。

在這樣艱難困苦的條件和輿論壓力下，我們堅持下來了。

鄭萌珠的媽媽在萌珠10歲生日的慶祝會上宣稱：「是試管嬰兒技術給予了我做母親的權利。

」

二、試管嬰兒技術的推廣、應用和普及

北醫三院1988年第一次召開全國及國際生殖醫學研討會，以後每1~2年召開一次；還為患者開普及班；並鼓勵跨學科合作。

1992年5月我國首例配子子宮腔內移植嬰兒在山東省醫院分娩，但未推廣。

1992年6月12日首例贈卵試管嬰兒誕生，1995年2月6日首例凍融胚胎試管嬰兒誕生，1996年9月8日首例代孕試管嬰兒誕生，以上三例成功病例都來自北醫三院。

三、輔助生殖技術新進展

1.建立了生殖模型

加強了對人類生殖過程的認識及有關常見病的處理，如子宮內膜異位症、多囊卵巢綜合徵。

2.卵子冷凍，包括卵巢組織冷凍技術

在我國，冷凍卵子試管嬰兒於2004年北京大學第一醫院誕生2例。

2006年1月我國首例，國際上第二例「三凍」試管嬰兒在北醫三院誕生。

「三凍」試管嬰兒是指經歷了凍卵、凍精、凍胚胎，再解凍移植入母體子宮內而出生的。

生育能力保存的需求日益增加，但由於卵細胞對低溫非常敏感，冷凍後的卵子會發生不同程度的細胞損傷及染色體異常等，因此卵子及卵巢組織的冷凍技術還有待進一步完善。

3.人類精子庫

1953年R.G.Bunge使用丈夫精液冷凍儲存，並隨後解凍進行人工授精，世界首例冷凍精液人工授精嬰兒於1954年出生。

1985年Stewart報導一例使用新鮮精液進行供精人工授精，以後廣泛認可使用經過檢疫的冷凍精液進行供精人工授精。

1981年我國首個人類精子庫在湖南醫科大學創立，並於2004年向社會開展自存精子服務。

2003年4月廣東省也成立了人類精子庫，並於同年7月開展了我國首個自存精子服務。

4.人類生殖幹細胞的研究

1998年美國Wisconsin大學的Tomson實驗室技術人員從體外受精的14個胚胎中獲得5個胚胎幹細胞系。

同年，美國John Gearhart實驗室報導了人胚胎幹細胞建系工作。

近期，體外培養生精幹細胞也獲得成功。

Dolly羊的誕生是震驚世界的醫學事件。

美國於1997年12月報導了人胚胎克隆成功，但由於禁止人克隆的呼聲，12天後該胚胎被銷毀。

可以預見，隨著生殖工程技術的高速發展，可導向到治療性克隆。

我國於2004年也成功培養了胚胎幹細胞，無精子生殖、單性生殖以及胚胎切割克隆等技術的成功已不是夢想。

所有這些都標誌著我國生殖工程技術的發展已進入國際先進行列。

四、衍生技術的發展

藉助不斷發展的分子生物學技術以及日趨成熟的試管嬰兒技術，衍生出很多新的生殖工程技術。

1.單精子卵胞漿內注射（intra-cytoplasmic sperm injec-tion，ICSI）

1992年比利時Palermo等將精子直接注入卵胞漿內，誕生了人類首例ICSI嬰兒。

1996年我國首例ICSI試管嬰兒在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生殖醫學中心誕生。

男性不育症大多數是少、弱、無精症，精子無能穿入透明帶。

ICSI是男性不育症治療中的一項突破。

但是ICSI避開了人類生殖的自然選擇過程，可能會增加後代出生缺陷的患病率。

Y染色體長臂基因或基因簇微缺失與無精或嚴重少、弱精有關。

此外，嚴重少、弱精患者染色體異常包括染色體嵌合型，因此ICSI手術應嚴格掌握適應證，並重視術前的遺傳學諮詢。

2.種植前遺傳學診斷（preimplantation genetic diagnosis，PGD)

通過對早期胚胎部分細胞進行遺傳學分析篩查，將無遺傳病的胚胎移植入宮腔，從而有效地防止遺傳病患兒出生。

ICSI結合PGD可以降低ICSI嬰兒發生遺傳病的風險。

1989年英國的Handyside最先將PGD技術應用於臨床，並於1990年獲得健康嬰兒。

1999年廣東中山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生殖中心成功完成我國第一例PGD，目前可通過PGD技術診斷的單基因遺傳病包括常染色體遺傳性疾病、性染色體連鎖性遺傳性疾病以及線粒體疾病等共30餘種。

自1990年世界上首例PGD嬰兒誕生以來，至今全世界已有超過400個健康PGD嬰兒出生。

然而，由於人類胚胎中存在高比例染色體嵌合型，單個卵裂球是否能代表整個胚胎還需要人們進一步研究。

五、加強監督管理，推動技術發展與國際接軌

近年來，開展人工輔助生育技術的醫院數量不斷增加，各醫院的水平參差不齊。

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國內試管嬰兒出現雙胞胎、三胞胎的現象屢見不鮮。

代孕、贈精、贈卵等技術的商業化運作，如果不注意管理，將面臨嚴重的社會問題。

因此衛生部組織專家制定和頒布了一系列法規，如2001年衛生部頒布了《人類輔助生育技術管理辦法》，2003年衛生部頒布了《人類輔助生育技術與人類精子庫評審、審核和審批管理程序》，實行生殖工程技術准入制度，並加大國家法令性監控力度。

經專家現場評審，截至2006年12月31日，共審核批准了88家機構開展人類輔助生殖技術，10家機構設置人類精子庫。

衛生部2007年頒布了《關於加強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和人類精子庫設置規劃和監督管理的通知》，公布第一批包括北京大學第三醫院在內的12家醫療機構為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及人類精子庫培訓基地，並建立醫院倫理學委員會。

這些法規的頒布和實施，對防止生殖工程技術商業化，引導我國生殖工程技術沿著健康道路發展起到重要的作用。

六、未來展望

人類生殖工程技術是一把雙刃劍，在造福人類的同時，也帶來了許多倫理道德和社會法律問題，如：試管嬰兒的供精、供卵者是不是親生父母？要分別確定「生物學父母」和「法律父母」的權利和義務，以及嬰兒未來的家庭關係、血緣關係和繼承權問題；冷凍胚胎的命運由誰來決定?目前部分研究所和生殖中心已成立倫理委員會；我們應制訂符合中國國情的倫理規範，與全球各國一起共同關注生命倫理。

生殖醫學是近年來發展迅速的獨立學科，範圍很廣。

將生殖醫學納入規範的兩年至三年的專業培訓體系，將能更好地推動生殖醫學的持續健康發展。

另外，值得重視的是要注意醫務人員的德育培養，以更好地為人民服務；要對科學技術有所創新，並著眼於個體化治療。

七、今後奮鬥的目標

1.提高活產率，減少合併症，如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多胎妊娠等。

這就必須要改進胚胎質量，根據具體情況，如年齡、胚胎質量，限制移植胚胎數。

2.避免宮外孕的發生，要改善移植技術操作，並考慮對已損害的輸卵管的處理及去留問題。

3.繼續研究不成熟卵體外培養成熟、冷凍儲存、復甦後受精等技術，並建立卵子庫。

4.開展胚胎幹細胞培養，走向治療性克隆，並嚴格制訂規範，使人類生殖輔助技術更有利於民。

我國的輔助生殖技術（assisted reproductive technology，ART)研究與國際水平相比，仍有一段距離。

我們要多學科合作，與國際和政府行政部門合作，積極探索適合中國國情的輔助生殖技術發展道路，為中國乃至全世界生殖醫學事業的發展做出我們應有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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