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無主胚胎困局

今年是中國首個試管嬰兒誕生30年，每年出生的試管嬰兒高達20萬，但無主胚胎越來越多，醫院「不忍扔、也不敢扔」。

如何破解這一困局？

記者/李鵬 編輯/陳永傑

校對/李雲鳳 供圖/視覺中國

新媒體編輯/房永珍

本文由中國數字科技館聯合北京科技報《科技生活》周刊采編製作

採訪專家：

陳貴安（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研究員）

張新慶（北京協和醫學院人文學院教授）

今年是全球首個試管嬰兒誕生40年，中國首個試管嬰兒誕生30年。

目前，中國每年出生的試管嬰兒高達20萬，位居世界第一。

試管嬰兒輔助生殖技術給無數家庭帶來了幸福和喜悅，但隨著其規模的不斷擴大和冷凍胚胎取代新鮮胚胎成為主流方式，大量剩餘冷凍胚胎的儲存已成為各大醫療機構的一大困擾。

據報導，目前我國很多大型醫院生殖中心的冷凍胚胎都已經達到數萬枚，有些甚至達到10萬枚以上。

面對這些多年儲存在液氮罐中聯繫不上所有者的無主胚胎，醫院「不忍扔、也不敢扔」。

破解無主胚胎困局，仍有很多法律和倫理層面的問題待解。

一、「不忍扔，也不敢扔」

1978年7月25日，一對英國夫婦通過試管嬰兒技術生下一名健康女嬰，10年後北京大學第三醫院（以下簡稱「北醫三院」）也成功誕生中國大陸首例試管嬰兒。

統計顯示，現在中國每年試管嬰兒出生人數高達20多萬，是試管嬰兒誕生最多的國家。

試管嬰兒技術給無數的家庭帶來了幸福和喜悅，但是隨之而來的無主冷凍胚胎也帶來了法律和倫理上的麻煩和窘境。

長沙湘雅醫院冷凍胚胎庫

目前在國內眾多生殖輔助機構存放了大量無主冷凍胚胎，甚至有的醫院無人認領的冷凍胚胎數量達數萬枚。

而冷凍胚胎也曾引發紛爭，你還記得2014年度全國十大民事案件——宜興冷凍胚胎案嗎？年輕夫妻雙亡，4位老人爭奪孩子遺存冷凍胚胎的監管權和處置權，最後獲得二審法院支持。

2018年，這4位老人抱上了孫子。

冷凍移植成為試管嬰兒流行方式

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研究員陳貴安在20多年以前沒有料到，伴隨著試管嬰兒技術後來出現的冷凍胚胎居然會成為生殖輔助機構的麻煩事兒。

陳貴安1987年在美國成功完成第一例試管嬰兒的東維吉尼亞醫學院婦產科Jones生殖醫學研究所參觀學習輔助生育技術。

同年回國後，在我國著名醫學家、現代生殖醫學的開拓者和奠基人張麗珠教授領導的北醫三院試管嬰兒中心從事輔助生育的臨床與實驗室工作。

1988年3月10日，隨著一聲嬰兒響亮的哭聲，由張麗珠培育的中國第一例試管嬰兒在北醫三院的手術室里誕生。

這標誌著我國也開始跨入通過試管嬰兒輔助生殖的醫學大門。

與此同時，我國也在開始發展冷凍胚胎技術，在美國學習過的陳貴安成了這方面的領路者。

1983年，世界上第一例冷凍胚胎移植妊娠已經在澳大利亞成功實施，而後不久，歐美一些國家的頂尖輔助生殖機構就迅速探索和推進這一技術的應用。

在美國考察和學習的陳貴安也了解到一些相關的信息。

隨著中國首例試管嬰兒技術的成功，陳貴安認為我國發展冷凍胚胎輔助生殖技術已經變得十分必要。

經過持續的探索和不懈的努力，1995年2月，陳貴安率領團隊完成了中國大陸第一例冷凍胚胎活嬰分娩。

自此以後，冷凍胚胎在我國也開始一步步走上試管嬰兒的舞台。

冷凍卵子示意圖

冷凍胚胎是目前保存生育功能的唯一成熟方法。

這種技術是將通過試管培育技術得到的胚胎，存置於零下196℃的液氮環境中長時間保存。

如果這個周期治療失敗，可以在以後的自然周期中解凍這些胚胎並進行移植。

不過記者在調查中了解到， 冷凍胚胎成為我國眾多生殖輔助機構的「燙手山芋」只是最近一些年才開始凸顯出來。

上個世紀末由於我國冷凍技術水平有限，絕大部分試管嬰兒都是實施的鮮胚移植。

鮮胚移植是指在取卵、體外受精和胚胎培養後，將產生的一個或者幾個胚胎直接移植到母親的子宮裡。

當時，國內的大多數輔助生殖機構基本不會保存冷凍胚胎，就是有多餘的胚胎也被丟掉了。

本世紀初，能夠提高冷凍胚胎復甦後的存活率和妊娠成功率的冷凍技術得到普及，北醫三院等少數領先者以外的一些輔助生殖機構才陸續引入這一技術，胚胎冷凍保存及凍胚移植遂成為常規項目。

冷凍胚胎有技術優勢

與鮮胚移植相比，凍胚移植還有著醫學上的優勢。

科學家們發現，凍胚移植可以避免或降低遲發性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OHSS)。

因為患者在取卵和移植的過程中，會有較高的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發病幾率。

在卵巢經過激素刺激之後，多餘的人體絨毛膜腺促性腺激素會誘發產生OHSS。

儘管情況通常較輕微，但OHSS會引發囊腫，刺激產生大量激素，比如雌激素、黃體酮和細胞激素等。

儲存在液氮中的冷凍胚胎

研究顯示女性的子宮內膜在受到這些異常因素上升的影響後，子宮內膜將會提早成熟，和胚胎髮育沒有同步進行，當新鮮植入的胚胎著床時子宮內膜可能已經過了適合著床的時機，所以新鮮植入的胚胎成功懷孕率低一些。

另外，這種狀態下的極端情況可能會對患者及胎兒產生危險。

而凍胚移植是等待自然周期或人工周期進行胚胎復甦移植，則可以有效減少或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更為重要的是，研究發現子宮內膜對凍胚的接受率更高，這主要是患者的子宮可以得到更好的修養和復原，因此移植成功的比例也會大大增加。

有學者曾經做過實驗發現，將胚胎全部冷凍解凍後植入，成功懷孕率為78%，而新鮮植入的胚胎成功懷孕率為50.9%，植入解凍胚胎的成功率顯然比植入新鮮胚胎更高。

因此，凍胚移植很快就受到不孕不育夫妻的歡迎。

而依舊採用鮮胚移植的，有很多人為了更保險也願意把剩餘的冷凍胚胎存放起來。

一位曾經多次進行試管嬰兒輔助生殖的媽媽王霞（化名）告訴記者，進行試管嬰兒也並不一定就有剩餘胚胎供長期冷凍保存，這主要跟促排卵女性的身體狀況有關，有的一次只排幾個卵子，一次也就用完了。

但是記者多方了解到，有剩餘胚胎的情況還是占多數，這主要是促排卵對女性身體傷害較大，一般醫院的生殖醫學中心都是以一次多促排為上策，一次促排10個左右的卵子，有的甚至一次促排更多，而後培育成胚胎備用，如果不孕不育夫妻同意，剩餘的就進行長期冷凍。

這也為移植失敗或流產的患者提供了再次移植的機會。

無主胚胎成為醫院負擔

對眾多的輔助生殖機構而言，麻煩的問題不久以後也隨之而來。

醫院的冷凍胚胎越積越多，由於政策、觀念和技術等原因，很多冷凍胚胎就靜靜地躺在液氮冷凍罐中，甚至10多年都無人問津，而拖欠保管費的冷凍胚胎讓相關醫療機構左右為難。

2015年10月，我國全面放開二孩政策，已經實施了30多年的獨生子女政策正式宣布終結。

只要是合法的夫妻就享有生育二胎的權利，不再受「單獨二孩」政策或「雙獨二孩」政策的限制。

在這種政策背景下，以前已經通過試管嬰兒輔助生殖技術成功生育一孩的夫妻又想起了他們存放在醫院的剩餘冷凍胚胎，並走上了解凍胚胎生育二孩之路。

一些夫妻很長時間都沒有給存放冷凍胚胎的醫院繳納相關費用了，有的開始擔心胚胎還在不在，一打電話過去，結果絕大部分冷凍胚胎依舊被妥善存放，他們只要補交相關費用就可以進入生育程序了。

但是試管嬰兒的二孩熱也沒有持續太久。

由於現在生育孩子成本高昂，很多已經冷凍胚胎的夫妻依舊沒有勇氣生二孩，大量的冷凍胚胎只能依舊存放在眾多的生殖醫學中心。

在另一頭，隨著試管嬰兒輔助生殖規模的持續擴大，其冷凍胚胎的規模也更為龐大。

據了解，目前我國很多大型醫院生殖醫學中心的冷凍胚胎都已經達到數萬枚，據《北京晚報》《南京晨報》等媒體報導，北京婦產醫院、江蘇省人民醫院生殖中心甚至已經達到10萬枚以上。

統計顯示，目前國內成熟試管嬰兒中心的不孕治癒成功率已普遍達到50%左右，因此實施這種技術的夫妻也越來越多。

為了保險，絕大部分有剩餘胚胎的患者都選擇了繼續保存冷凍胚胎。

在這些冷凍胚胎中，幾乎有超過三成的胚胎因為長期欠費或者聯繫不到當事人，成了無主胚胎。

貴州省婦幼保健院生殖中心胚胎實驗室的冷凍室里，每個胚胎上都寫有父母的名字

根據《科技日報》8月14日報導，我國部分地區醫院保存的冷凍胚胎，甚至有六成以上都屬於無主胚胎。

在我國現有法律法規的框架下，它們已經成了各個輔助生殖醫療機構的「燙手山芋」。

我國2003年修訂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和人類精子庫倫理原則》實施的是有利於患者的原則，其中規定「不育夫婦對實施人類輔助生殖技術過程中獲得的配子、胚胎擁有其選擇處理方式的權利，技術服務機構必須對此有詳細的記錄，並獲得夫、婦或雙方的書面知情同意」，「患者的配子和胚胎在未徵得其知情同意情況下，不得進行任何處理，更不得進行買賣」。

也就是說對胚胎的處理，醫院必須得有事主的知情同意書。

在沒有完成這個程序之前，他們不能隨便處置。

不守信用與難以抉擇

陳貴安在接受北京科技報記者採訪時表示，生殖輔助機構之所以陷入無主冷凍胚胎的窘境主要是大量實施試管嬰兒的患者誠信觀念不強。

儘管法律法規不完善，這些年我國眾多輔助生殖機構還是形成了一套冷凍胚胎管理辦法。

其做法一般是在術前就與患者簽訂協議及有關知情同意書，有的也會明晰冷凍胚胎的保存年限以及不按時續費的處置辦法等。

貴州省婦幼保健院生殖中心胚胎實驗室的冷凍室里

比如三峽大學仁和醫院就規定，第一次試管嬰兒植入成功的，剩餘胚胎可以繼續冷凍保存3年時間，一年2400元，一次需交齊3年7200元的費用，最長還可以續費保存5年時間，如果到時候患者依舊沒有要求解凍使用，也不再因為特殊情況另行約定延期保存，醫院就按照雙方協議進行銷毀處理。

但是更多的輔助生殖機構對保存年限都是語焉不詳。

輔助生殖機構普遍遇到的麻煩是，很多患者在繳納一段時間的冷凍胚胎費用以後不再續費。

根據患者和醫院的約定，最開始繳納的費用期滿，冷凍胚胎也沒有使用，患者需要對冷凍胚胎保存續費，費用在大多數在1000-3000元/年，如果不按期續費，醫院有權進行處置。

仁和醫院就是這樣規定的。

「續費到時間時，醫生就會打電話過來。

」王霞說。

如果通知了，患者還是不在約定的期限內續費，醫院就可以銷毀處理。

但是這些年很多醫院面臨的情況是，其電話要麼打不通找不到人、要麼就是找到了人也不見來續費。

有些人忌諱別人說自己的孩子是試管嬰兒，在孩子順利出生以後，為了避免和醫院聯繫，甚至給醫院的就是錯誤的電話號碼和地址。

大量患者的這種態度給醫院帶來了麻煩。

因為患者簽字明確要銷毀的，就可以解除冷凍，醫院在經過處理以後予以銷毀；已經同意捐贈用作醫學研究的，就可以用來搞研究；但對於逾期不交保存費，也未表態的患者，就讓醫院犯了難題。

無主胚胎面臨的法律風險

這裡面一個核心問題是，我國相關法規中沒有明確冷凍胚胎的保存年限。

儘管部分醫院和患者在協議或者知情同意書中約定了保存年限，其在法律上也缺乏有力的支撐。

在一些醫生看來，如果他們和患者簽訂有保存期限、按時繳費及違約處置條款的知情同意書，他們本來是可以將一些無主的冷凍胚胎予以銷毀處理的。

事實上，極少數醫院這些年已經採取了這樣的舉措。

但是有很多醫生及相應的輔助生殖機構又覺得冷凍胚胎畢竟是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在沒有聯繫上相應的患者時就處理還是不妥當，於是就還是硬著頭皮保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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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解決窘境，2015年9月25日，江蘇省人民醫院生殖中心甚至對外發出消息，「現在中心有上萬個冷凍胚胎無人問津，凡是2005年前在該中心冷凍的胚胎，如果在一個月內不來認領續交冷凍費用，將按照之前的知情同意書進行銷毀。

」不過收效並不大。

陳貴安表示，如果患者都按照當初的知情同意書行事，醫院就不會這麼被動。

很多患者也有自己的看法和苦惱。

我國衛生部門有明確規定，冷凍胚胎不允許捐贈，因此目前我國輔助生殖機構對於患者確定不再保存的「備胎」的處理方式主要有兩種：一是用於科研用途，二是經過醫學方法處理後丟棄。

而這兩種方式,一些患者從心理上難以接受，所以很多人就乾脆選擇了逃避，這給醫院帶來了困擾和麻煩。

二、技術、法律、倫理……無主胚胎該如何處理？

中國人口協會發布的調查結果顯示，目前中國不孕不育患者在6年以前就已經超過4000萬。

而如今，全國平均每8對育齡夫婦中就有1對面臨生育方面的困難，不孕不育率攀升至12.5%到15%。

儘管目前我國每年出生試管嬰兒已經超過20萬，但依舊只是400-500萬潛在需求人口的一小部分。

這意味著我國的試管嬰兒隊伍還會不斷龐大，隨之而來的則是形勢更為嚴峻的無主冷凍胚胎問題。

問題出現了，如果不想出解決之道，往後還會更加嚴重。

無主胚胎醫學研究的羈絆和前景

醫學研究是無主冷凍胚胎一個很好的解決出路，但是因為倫理等方面的限制，也不是想用就可以用的。

在生命科學中，幹細胞研究是近些年來一個十分熱門的領域，幹細胞是未分化的原始細胞，通常分為全能幹細胞、多能幹細胞和專能幹細胞三類。

其中，全能幹細胞主要就是胚胎幹細胞。

人胚胎幹細胞移植是生命科學中最受關注的領域。

它是一種源於人囊胚內細胞團，經體外分離、培養獲得的原始多能幹細胞，可定向誘導分化，能分化成人體270多種細胞類型，形成人體各種組織器官的潛在功能。

人胚胎幹細胞具有體外培養無限增殖、自我更新和多能性的特點，是研究人類發育、了解先天異常及單基因遺傳病發病機制的最佳細胞模型，倘能掌握其分化發育的規律，在人工條件下定向分化為所需的細胞、組織乃至器官，那就可以用來治療目前還難以或無法治癒的帕金森氏病、早老性痴呆、白血病、糖尿病等頑症，解決十分緊缺的組織和器官移植的來源問題。

如果進一步與克隆技術相結合，運用體細胞核轉移技術來得到胚胎幹細胞，還能解決細胞治療以及組織和器官移植的免疫排異難題。

但同時，胚胎幹細胞研究也引發了最為激烈而敏感的倫理之爭。

胚胎幹細胞主要有三個來源：自然和人工流產的胚胎、輔助生殖剩餘的胚胎，以及通過體細胞核轉移術得到的胚胎。

不管是哪一個來源，提取胚胎幹細胞必定會損毀胚胎。

於是胚胎是不是生命，是不是人，研究胚胎幹細胞是不是「毀滅生命」「殺人」，就成為很多人爭論的焦點。

這也阻礙了一些人將多餘的冷凍胚胎捐贈給醫學研究。

北京協和醫學院人文學院教授張新慶認為，冷凍的胚胎不是人，也不是胎兒，但具有發育成人的潛能，因此它不是普通的物，而是生命的一種特殊形態。

它具有一定的道德地位，但是又不具有像胎兒和人一樣的法律地位。

因此，對冷凍胚胎的尊重是一個度的問題，關鍵在於如何去把握。

張新慶對北京科技報記者表示，在另外一個層面，既然冷凍胚胎也是人胚胎幹細胞研究一個很好的實驗素材，對人類有很大的幫助，並且又是多餘的胚胎，因此做好倫理規範用於科學研究是合適的。

「比如醫院在和患者簽訂知情同意書時，需要對是否捐獻科學研究予以明確，明確告知患者相關研究目的、研究方式、研究步驟以及一些可能的結果，並接受倫理委員會的審查和批准，保障胚胎捐贈者的權益不受侵犯。

」 張新慶說只要堅持做到這些，就會有更多的人願意將多餘並且不再需要的冷凍胚胎捐贈用於醫學研究。

通過冷凍精子和卵子解決？

針對冷凍胚胎在法律和倫理上面臨的窘境，有國內學者提出，未來應該逐步通過冷凍精子、冷凍卵子的方式代替冷凍胚胎。

冷凍精子現在的技術已經十分成熟，並且我國已經有為數眾多的人類精子庫。

但是直接冷凍卵子依舊還存在一些現實的難題。

在技術方面，首先是卵子遭受的挑戰更大。

卵子的個頭要比精子大得多，如果把精子比作桌球，那麼卵子就是個籃球，其含有大量水分，細胞膜滲透性也差。

在凍存的過程中保護劑滲透進入細胞膜和水分滲出細胞膜的速度均都明顯較慢，更容易形成細胞內結晶，而凍存時的冰晶對於細胞常常是致命的。

這種局面就導致卵子更難以冷凍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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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在世界範圍內，儘管冷凍卵子的技術已經得到了很大的發展，但是依舊不如冷凍精子和冷凍胚胎一樣成熟，冷凍卵子的成功受孕率也要比冷凍胚胎低得多。

美國生殖醫學會2013年初發布的冷凍卵子臨床指南顯示，雖然冷凍卵子的復甦率和精卵結合成功率都比較高，但受精後的胚胎移植和受孕成功率，會隨產婦年齡的增大而下降。

經過一系列程序，一個冷凍卵子從復甦到最後懷孕，成功率大約在4.5%-12%。

也就是說即便在最理想的情況下，用冷凍卵子成功懷孕的把握也僅有一成。

儘管近幾年其成功率有所上升，但是依舊不理想。

有生殖學專家認為，生育力保存技術還有很大提升空間。

未來，隨著卵子冷凍及解凍技術的進一步成熟，其代替現行的冷凍胚胎方案可能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不過張新慶表示，冷凍卵子和精子方式能否取代冷凍胚胎，需要對其風險進行長期評估，最好要有專家非常嚴格的技術評估和長期的臨床觀察。

如果在技術上還不如冷凍胚胎成熟，只是小規模研究性的，就不能替代現有的冷凍胚胎方式。

「一種新的方式如果對孩子發育會帶來更大的傷害和風險，其取代成熟的技術是不成立的。

」 張新慶表示。

因此，在通過冷凍精子、冷凍卵子成為最為普遍的輔助生殖方案以前，解決冷凍胚胎當前所面臨的障礙和難題依舊是繞不過的問題。

避免被無主冷凍胚胎「綁架」

張新慶表示，做試管嬰兒手術時，要避免日後因冷凍胚胎導致的醫患糾紛，醫院和患者夫婦簽訂知情同意書的時候就要有明確和詳細的告知內容，讓想做試管嬰兒的患者充分知情了解醫院儲存、處理冷凍胚胎的整個處理程序，再由這對患者夫婦自願選擇是否在同意書上簽字。

為了防止將自身陷入冷凍胚胎存放的窘境，張新慶認為醫院應該堅持幾個原則：其一是夠用原則，冷凍的胚胎不是越多越好，臨床醫生需要根據女性患者的具體情況決定取卵數量，儘量少取，這樣就可以避免日後冷凍胚胎的過多冗餘而增加管理成本；其二是冷凍胚胎處置的知情同意原則，充分告知患者我國當前冷凍胚胎的有關規定，和患者簽訂知情同意書或者相關協議，最好不要拖到日後處置的時候才和患者溝通有關處置方式。

張新慶說，假如醫院和患者已經約定了冷凍胚胎的保存期限，同時也應該約定到期以及患者不按時續費的處置方式，到時候是默認醫院的處置方式，還是和患者再溝通簽字確認，這個也可以在事先的知情同意書中約定下來，這樣就可以避免很多糾紛。

完善法律法規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方面。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法學院副教授李昊博士表示，美國輔助生殖醫學發達，其對胚胎在法律上的地位存在三種不同理論：屬於人的生命的早期階段、屬於財產以及屬於具有中間地位的實體。

儘管美國的很多州對胚胎明確的是不同的法律屬性，但一般都有相關規定，這為輔助生殖機構及患者在面臨冷凍胚胎糾紛可以提供法律依據。

截至目前，我國還沒有一部專門的法律，或者是相關的法律條款就冷凍胚胎做出具體規範，即管理依舊存在法律空白。

只有2001年頒布的《人工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和《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其中《人類輔助生殖技術規範》在2003年進行了修訂，此後一直沿用至今。

無奈之下，很多法院在判決相關案例時只能通過《民法總則》《物權法》《合同法》《繼承法》《婚姻法》《侵權責任法》等繞道發揮作用。

隨著社會的發展以及試管嬰兒規模的持續擴大，關於冷凍胚胎原來的管理已經滯後，無法適應新形勢的發展。

為了解決當前我國眾多輔助生殖機構所面臨的窘境，李昊說我國亟須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比如從法律上確定胚胎的相關屬性、建立和完善冷凍胚胎的保存和處置條款、完善相關管理和監督機制。

這樣，也才會解決輔助生殖機構被無主冷凍胚胎「綁架」的問題。

醫學、法律和倫理三方專家商討對策

「政府應該組織有關醫學專家、法律專家和倫理方面的專家坐到一起，結合歐美國家關於冷凍胚胎的管理辦法，制定出我國在這方面新的管理辦法，以此來指導全國輔助生殖機構的工作。

」 張新慶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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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目前已經大量長時間存在的無主冷凍胚胎，張新慶認為冷凍胚胎保存時間太長，質量怎麼樣，孕育時會不會影響小孩的發育，醫院也需要考慮。

「至少風險會越來越大，因此政策法規方面也需要更加完善一些。

比如冷凍胚胎最多能存多少年，也應該參照國際慣例做出一些規定。

另外醫院的保存條件怎麼樣，也需要通過法規予以進一步規範。

」張新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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