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傑：管子還是種子？把不孕障礙逐個擊破

中國的傳統觀念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孩子既是家庭完整幸福的重要衡量標準，也是維繫夫妻情感的橋樑。

然，我國育齡人群中不孕不育率高達6.89%，幾乎每8對育齡夫婦中就有1對不能正常受孕，「不孕潮」在中國暗流涌動。

「對比2002年與1970年的全球生育情況，很多國家的生育率都下降了，幅度達到50%左右，而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北京大學第三醫院院長喬傑在《中華醫學雜誌》創刊百年慶典活動上，向大家講述生殖醫學進展時如是指出。

人類生育力下降正成為一個嚴峻的社會性問題，而導致這一現象的禍首，當屬因生育年齡推遲、環境污染、食品安全以及不良生活方式等原因引起的不孕症。

國際衛生組織已將不孕不育症、癌症、心腦血管疾病列為當今影響人類健康的三大疾病。

不孕症是特殊的生殖健康缺陷，無法孕育後代可能導致家庭破裂，影響社會和諧。

此外，喬傑說，不孕症還可能導致流產和先天性出生缺陷，嚴重影響人口質量。

在北醫三院生殖醫學中心，不孕症患者每天人滿為患，隊伍排成長龍。

「我們不斷地培養醫生和研究人員，希望去縮短這個（排隊）隊伍，但是我們成長的速度遠遠趕不上病人增長的速度。

」喬傑沉重地表示。

據2002年覆蓋上海十二區中兩個區的一份調查數據顯示，不孕症平均發病率為9.3%。

喬傑強調，儘管這只是一個小樣本調查，卻是非常好的研究，也是國際上最常引用的關於中國不孕症發病率的數據。

2014年《中華醫學雜誌》發表的，2012年北京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做的不孕症調查則顯示，在沒有任何避孕措施的前提下，婚育夫婦一年的不孕率是13.6%，兩年是8.5%。

「因為不孕是一個症狀，也有可能後面會懷孕，但是總體上會影響到10%左右的育齡人群。

」喬傑解釋，而育齡人群剛好是社會生產與發展的中堅力量，所以影響比較大。

不孕症高發，從降低受孕機率的因素來看，有妻子的因素，也有丈夫的因素。

一般女方占50%-60%，男方占30%-40%。

「受孕最關鍵的是卵母細胞和精子，我們叫它『種子』。

『種子』的問題相對比較嚴重，之後是輸卵管，因為精子和卵子要在輸卵管相遇、受精，然後胚胎分化和發育。

」喬傑介紹，進一步發展是胚胎在子宮內膜著床，這相當於生長的「土地」。

如果先決條件滿足，懷孕其實很容易。

一旦不孕的話，就得區別找原因，在微觀層面各個擊破，「不管是『管子』（輸卵管）的因素，還是『土地』的因素，還是『種子』的因素，都要去解決。

」喬傑說，對於簡單的，如輸卵管輕微炎症，可以通過抗炎治療、輸卵管通水；排卵功能輕度障礙，可用中藥調整。

更嚴重一點的，輸卵管完全堵塞，通過腹腔鏡去恢復其功能。

「對於10%難治性的不孕症，則需要輔助生殖技術去幫助解決」。

所謂輔助生殖技術（ART），即採用醫療輔助手段使不育夫婦妊娠的技術，包括人工授精和體外受精胚胎移植及其衍生技術兩大類，試管嬰兒即是使用體外受精胚胎移植技術生育的，被譽為醫學上的一大奇蹟。

1978年，世界上第一例試管在英國誕生，當時引起了很大的震動，挑戰了人類對自然的常規認識。

而這項技術被認可，其主要締造者之一—羅伯特·愛德華茲被授予諾貝爾獎時，這個試管嬰兒已經30多歲了，並且成功地自然妊娠了下一代。

這證明該技術對人類生存的干預是成功的。

中國也於1988年誕生了首例試管嬰兒。

隨著輔助生殖技術的發展，各種延伸技術不斷被開發，對解決男性不孕症和有遺傳病的疑難病例，通過植入前診斷，有了一系列進展。

這個過程要克服的困難很多，喬傑介紹，對於這些需要進行體外受精胚胎移植的患者，為保證受孕率，最開始要移植四五個胚胎，後來發現墮胎率、流產率高，就移植兩三個。

「我們目前更致力於去移植一個單胚胎，避免多胎妊娠引起的產科高危和新生兒先天性缺陷高發。

」喬傑說，延伸技術中的單精子卵母注射技術能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一般來說，正常受精需要的精子數要1500萬，活著的要有30%以上。

做體外受精胚胎移植的話，需要將一個卵母細胞和2-3萬條精子放一起。

但對於嚴重男性少弱畸精症，可能其精子數只有幾百條，不夠自然受精。

運用該技術就可以在顯微操作下，挑選出活性最佳的精子，直接注射到卵母細胞里，只要男方的遺傳物質沒有問題，受精過程是很安全的。

「這個探索需要做的基礎研究很多，是無數前人的努力得來的。

」喬傑表示，儘管單精子卵母注射技術成功了，但它的安全性依然是今後研究的重點，需要藉助遺傳學診斷、單細胞測序等延伸技術，提高胚胎診斷的準確性，進一步拓寬臨床應用範圍。

中國輔助生殖技術的發展，雖然開始晚了十年，但發展十分迅速，基本上各項技術都和國際前沿接軌。

喬傑說，我們有近300家的醫院可以開展輔助生殖技術，大量的不孕症患者能夠得到治療，從2009年到2013年，中國實施的輔助生殖技術總量為60多萬例，體外受精胚胎移植為22萬例，成為世界上治療不孕症患者量最大的國家。

然而，輔助生殖技術的成功率，特別是活產率還是一道屏障。

到現在為止，世界上有600萬試管嬰兒出生，成功率只有40%左右。

「這個40%，是指臨床妊娠率。

我們希望的成功率應該是活產率，目前在世界範圍內都是比較低。

」中國2012年的最新統計，輔助生殖技術平均活產率低於30%。

對照國際其他國家，如美國，除了年輕患者贈卵，活產率能到50%左右外，其他所有技術的活產率都只有30%。

「提高活產率是一個全球面臨的問題。

因此單胚胎健康活產，是我們追求的最終目標。

」喬傑指出，要降低移植胚胎數，保證單胎成功率，需要在胚胎植入前做好診斷，能夠準確並有目的地提高培植胚胎的質量。

而這一環節正是現在研究的難點和弱點。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喬傑深刻貫徹了科學家不畏艱難的品質，填補植入前診斷環節的研究空白。

她和另外兩名北大教授組成的團隊，攻破了取材等各種困難，建立了人類女性的第一個遺傳圖譜，將新的單細胞擴增技術成功應用於胚胎植入前遺傳學診斷，不僅發現了診斷遺傳病的新方法，同時將其用到單細胞的胚胎和囊胚活檢上，提高了診斷的準確率，讓患有先天遺傳缺陷的夫婦擁有了健康的孩子。

同時降低了臨床檢驗成本，影響深遠。

喬傑團隊在生殖醫學領域的卓越貢獻，入選「2014年度科技創新人物」，榮譽不僅僅是對喬傑及其團隊的肯定，說明了植入前的遺傳學診斷對生殖健康的重要意義，更深層次說明社會對人類生殖要求很強烈。

對此，喬傑依然深感任重而道遠。

喬傑認為，要提高妊娠率，減少單胚胎併發症，真正生育一個健康的孩子，需要整個社會攜手共濟，包括臨床醫生、胚胎學家、囊科學家、社會學家等共同努力，做更多從基礎到臨床的研究，做更多ART管理體制上的探索。

「孕育健康的孩子」是喬傑和同仁的共同夢想，為了夢想成真，他們探索的腳步從來沒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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