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湘雅醫院院長盧光琇-「不信邪女強人」的多面人生

訪談內容：

盧光琇：「不信邪女強人」的多面人生

她是生殖遺傳和醫學遺傳領域的大牛；她是為父親理想而傾注畢生心血的孝女；她是39歲改行、69歲學開車的「不信邪的女強人」；她是把患者當親人的醫生；她還是一個76歲仍然開著黃色「甲殼蟲」一路「飆車」上班、熱愛網購的時髦老太太。

時尚的亮黃色連衣裙，同色系的皮涼鞋；燦爛的笑容，委婉的語調。

近日，作為人類幹細胞國家工程研究中心主任、中信湘雅醫院院長的盧光琇接受了大湘網"湘江論道"視頻專訪。

原本設定的採訪時間被拉長到整整一下午，訪談成為了一次非常愉悅的聊天。

39歲改行，一切從頭開始，只因想幫助父親圓夢

盧光琇的父親盧惠霖，是中國醫學遺傳學的奠基人之一，1926年在哥倫比亞大學讀碩士時，就師從現代遺傳學的奠基人摩爾根教授和著名的細胞學家威爾遜教授，一輩子的夢想就是「創立中國的優生工程」。

事實上，盧光琇從記事起，就常常聽到這幾個字——父親告訴她，不孕、遺傳病等，是一直困擾人類健康的幾大難題，也是目前生命科學的攻堅領域。

1978年，身為省政協副主席的盧惠霖，得知英國誕生了世界上首個試管嬰兒，再也坐不住了。

78歲的他提出要開展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研究，用通俗的話表述就是：用「體外受精」、「胚胎移植」的辦法做「試管嬰兒」，最後還要通過對遺傳基因的研究，規避遺傳病等來達到優生優育的目的。

誰能夠幫助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完成這一偉大設想呢？

生孩子還要人幫忙？還人工授精？甚至還要建精子庫？人工取卵？還可能冷凍卵子？30多年前的中國大地，這些詞無疑似天外來客。

要找到願意與盧惠霖一起研究攻關實現夢想的人實屬不易。

作為盧老最小的女兒，盧光琇最能理解父親的心思。

「讓我來，能行嗎？」39歲的她說。

當時，她已從廣東調回母校湖南醫學院（中南大學的前身之一），在局部解剖——外科手術學教研室任教，父親則是該校教授。

「父親在考慮幾天後，終於答應了我的請戰。

」就這樣，父親手把手將她引進人類生殖工程研究新領域。

此前已工作16年的盧光琇，已是比較有名氣的外科醫生，擅長做乳腺癌、胃切除等手術，在衡陽工作時，還被稱為「湘南一把女刀子」，當時正參與腎移植研究且有初步成果。

為了幫父親圓夢，完全是「從實驗室的工人技術員做起」，因為十幾年只拿手術刀的她「連基本的稱天平都不會」，一切從頭學起。

63歲辦醫院，從醫生到科研再到管理，她都得心應手

盧光琇一手創辦的中信湘雅生殖與遺傳專科醫院，到今年成立已13周年。

2014年，醫院門診量超過22萬人次，試管嬰兒治療周期突破3.1萬個，平均妊娠率保持在64%左右，已經發展成為世界上規模最大、平均妊娠率最高的生殖中心；擁有國內第一個，也是目前世界最大的人類精子庫，現精子庫存14.6萬份，除滿足本院治療需要外，還為全國25個省市的55家生殖中心提供精子來源；醫院擁有國內領先水平的遺傳中心，現年為10000餘名患者提供遺傳諮詢服務，年完成染色體病檢測40000多例，已建立110餘種基因病的基因診斷和產前診斷、孕前診斷方法，現年完成基因診斷近3000例，進行植入前遺傳學診斷400多例，是全國開展植入前診斷最多的中心。

而建這個醫院的最初原因，其實是想搞科學研究，但學院實在缺少科研經費。

早在2000年之前，盧光琇和同事們就開了湘雅醫學院不孕與遺傳專科門診，開始將「試管嬰兒」技術用到臨床，再用賺到的錢反哺科研。

僅僅400平方米的實驗室，要做試管，要養做實驗用的小白鼠，還要看門診，顯然不夠。

而且隨著就診人數的增多，實驗室全部人馬接診也滿足不了病人的需要。

好機會來了。

當時全新的中南大學剛剛組建不久，中國國際信托投資公司(中信集團)來學校尋求投資項目，當來到盧光琇實驗室時，「我清楚地記得，當時的中信董事長王軍大手一揮：就是這個。

」

經過一年多緊鑼密鼓的籌備，2002年，國內第一家以輔助生殖技術與遺傳諮詢、產前診斷服務為主的「中信湘雅生殖與遺傳專科醫院」正式掛牌，盧光琇任院長。

中信湘雅跳出了傳統體制的束縛，現在實行董事會領導下的院長負責制，依靠「體制創新」和「科技創新」兩架馬車，堅持產學研結合，堅持以患者為中心，探索出了一條「中信湘雅」特色模式發展之路。

這樣一種創新的社會辦醫模式，為醫院奠定了快速發展的基石。

從醫生轉變為科研者再到醫院的管理者，面臨身份的轉變，盧光琇感覺良好，「在這個過程中，也有很多的磨合，也有很多的痛苦，但是我們通過四五年的磨合以後，我們醫院慢慢走向欣欣向榮。

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不斷學習。

我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什麼新東西喜歡去嘗試，這種感覺挺好。

」

充滿信念「這一生融入到科研里很幸福」

「全國唯一」、「亞洲最大」、「世界第一」，採訪中，盧光琇嘴裡時常蹦出這樣的語句，如1998年，就做了世界上第一個治療性克隆，當時華爾街日報說：「我們還在對克隆進行『倫理學』爭論時，中國已領跑了人類的克隆」。

如建立了國內第一個胚胎幹細胞庫，如今已有450多個系（理論上，器官移植只要180多個系就可以了）；如2012年8月24日，誕生了全球首批經全基因測序的PGD/PGS試管嬰兒，這意味著染色體異常攜帶者的試管嬰兒成功率將大大提高，並且部分家族遺傳性疾病將有望避免……「三十多年的努力去攻克每一個難關，我們在裡面嘗到了非常大的甜頭，每次有新的成功，就會覺得很幸福」，老太太露出幸福的笑容。

在接連攻克了幾個試管嬰兒技術的難題之後，從1994年開始，盧光琇把目光轉向一個更具挑戰性的領域：再生醫學，這是一項全新的、國際醫療界極其關注的課題，其發展將引起臨床醫學的革命。

再生醫學的核心是幹細胞技術。

如果說輔助生殖技術遭逢10%的不孕夫婦，幹細胞技術卻可以惠及整個人類，可治療糖尿病、白血病、腦癱、截癱、老年性痴呆等多種頑疾。

立志幹細胞研究後，這方面也是成果迭出。

早在1996年，她就和同事們成功培育出我國第一個核移植小鼠，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克隆老鼠，這比當時報導的「克隆羊」還早；2000年，發明先注核再去核的新方法，獲得世界上首個人類治療性克隆胚；2003年，又獲得首個治療性克隆囊胚。

「到了我現在這個年紀，所有的名和利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誘惑,就是希望能夠培養更多的年輕人，把自己畢生的知識和經驗傳授給她們，傳承下去，希望他們能忠實於科學，努力投身科研事業，解決老百姓的疾苦。

」霍金的故事帶給她很多共鳴，當時看完一個關於他的紀錄片後非常感動，「我真的能體會到他的心情」支持她一直努力做下去的，就是因為心中一直有這樣的一個信念：一定要把這些科研的難題搞清楚，攻克難關後帶給人類的福祉和進步是巨大的。

「用科學的力量造福百姓蒼生」一直是她一生踐行的行為準則和人生追求。

悲憫情懷「做醫生需要愛心同情心」

「當醫生最重要的是愛心，是慈悲情懷。

」這是盧光琇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

她說，當年讀大學下煤礦勞動，工作後在基層醫院，遺傳病調研在特貧鄉村，現在經常坐門診，一輩子面對的都是需要幫助的群體，都是有困難的群體，特別需要愛心同情心，這是做一個好醫生的基礎。

她也總是教育醫護人員「一定要體諒病人。

」 「有的家庭如果沒有孩子，那麼它很快就瓦解了，就離婚了。

有的這裡還沒做完，那裡就已經離婚了，很多婦女來看病，有時候我們沒有辦法解決，有時候看到他們失望的背影，哭泣著走出我的診室，有時候我心裡也覺得非常難過。

」 在她的倡議下，去年12月中信湘雅生殖與遺傳專科醫院成立「愛心助孕專項扶持資金」，為那些特殊及貧困不孕不育家庭後續治療提供支持。

「作為一個醫生來講，怎麼衡量你的工作，那就是病人的反應，你的服務對象對你滿不滿意，對你的診斷滿不滿意，對你的處理滿不滿意，對你的服務滿不滿意。

」盧光琇說道。

在她看來「一切為病人著想，以病人的需求為出發點」是醫院的宗旨，讓病人提出建議，用了4到5年的時間建立標準化管理，不斷改善病人就診的環境和體驗。

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每次看門診都「拖堂」，一般上午的門診都看到13點多；以前病人通宵排隊拿號，她凌晨5點多起來維持秩序，最後改變挂號方式，引入指紋及身份證認證挂號系統，杜絕了黃牛黨。

「隨著病人數量的增長，接下來醫院會搬到新的醫療區，在那邊我們會建一個可能是世界最大的生殖和遺傳專科醫院，將擁有一流硬體設施的醫療環境，以滿足更多病人的看病需求。

」 盧光琇向我們展望著醫院未來的發展。

熱愛生活，69歲學開車，載著老伴逛大街

談到3個兒子，盧光琇比較自豪。

「三個孩子都還不錯，都是1米80的個頭，他們在事業上都很不錯。

」 在高強度的工作下，盧光琇會謝絕很多社交活動，把剩下的時間給自己的老伴和孩子，「心裡也一直很感激老伴這麼多年對我事業的支持」。

69歲學開車，每天都是自己開著亮黃色甲殼蟲一路「飆車」準時上班;對於盧光琇來講，買了車後，生活半徑擴大。

周末，盧教授邀著老伴到街頭巷尾溜達，看風景……盧教授還經常把車開到嶽麓山下，停好車。

然後，跑步上山下山，再開車回家。

談到養生心得，她告訴記者：每天早上6點鐘開車開到醫院，到醫院大概7點鐘，7點鐘以後，在辦公室做100個仰臥起坐，「不要講究什麼場地，辦公室每天就可以做。

」 飲食方面是非常注意，很少去赴宴會，因為「覺得現在吃的東西也不是很健康」。

愛吃雜糧，不愛大魚大肉，不大吃大喝。

喜歡網購，會從網上購買全國各地的綠色無污染食品，每天收快遞，讓別人誤認為自己家裡開了雜貨鋪。

盧光琇的辦公室，差不多是個小型花園，裡面有紅掌、吊蘭、文竹、綠蘿……「我喜歡綠色的生命，綠色讓我感覺永遠都是春天，看見春天就看見了美麗的生命!」

自稱受古詩詞影響很大，在盧光琇眼裡，最理想的生活其實是「農夫，山泉，有點田」，自己養雞養魚，有個院子可以種點蔬菜，享受著綠色無污染的環境和「悠然見南山」的恬淡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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