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廣告貼進公立醫院 非法代孕背後到底是個什麼「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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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月起,一個現象引起時報記者的關註:在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邵逸夫醫院、浙江省人民醫院、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婦產科醫院、杭州市婦產科醫院的多個公用衛生間裡,常能看到各種形式的「代孕」「性別鑑定」「包生男孩」小廣告。

「巧合」的是,這幾家醫院都是能夠開展輔助生殖技術的三級甲等公立醫院,有不少患有生殖系統疾病、不孕不育的夫妻前來就診。

把非法代孕的廣告貼進公立醫院,小廣告的背後是群什麼人?地下非法代孕市場又是怎樣的?在隱蔽身份與兩家非法代孕機構負責人進行了長達半個月的聯繫,走訪了多家醫院和個人後,記者看到了一個大而危險的「陷阱」……

A

一個令人吃驚的現象

非法代孕小廣告入侵進三甲醫院各角落

從衛生間蔓延到醫院各角落

代孕小廣告令人防不勝防

其實早幾年,各醫院廁所就有類似小廣告出現,只是情況不太多,去年下半年開始出現井噴。

一年來,浙大婦院總務科和物業管理人員發現過以各種形式、途徑出現的「代孕」「試管」「包生男孩」小廣告,位置從相對隱蔽變得醒目,越來越無所忌憚。

浙大婦院總務科副科長邵衛紅說:「我們要求清潔工人一發現類似小廣告就清理,但這些廣告越貼越多,位置也越貼越高,甚至貼到了天花板上,有時需要請男清潔員帶工具爬高去清理,簡直苦不堪言。

這樣的小廣告甚至從公用衛生間蔓延到了醫院的其他地方,到了無孔不入,令人防不勝防的境地。

浙大婦院3號樓原本有個「嚴禁吸菸」的提醒牌,貼小廣告的人在原來的牌子上也覆蓋一個「嚴禁吸菸」,下面是一串「代孕」「試管」「生男孩」的字眼和二維碼;有的廣告則出現在了門診、住院部樓層的科室介紹欄上,消防栓、花壇柱子也未能倖免。

廣告形式不斷升級換代

用看上去的「正規」吸引更多人

「小廣告形式在不斷升級換代。

」邵衛紅說,最初的廣告是用記號筆寫在醫院公用廁所的門和隔檔上,或者是一張貼紙。

後來,廣告材料變成亞克力的長方形紙板,現在的廣告則做得更「正規」,比如,在「小心地滑」「節約用水」的提醒字樣下,打上「代孕」「性別鑑定」「供卵服務」等,以及電話、微信號……

一天最多能清理多少?邵衛紅苦笑:「最多能清理幾十個,而且往往是上午剛處理完下午又發現。

我們也聯絡了醫院保衛科,看看能不能揪出幾個『熟面孔』,可成效不大。

因為這些貼廣告的人行動非常隱蔽,要抓源頭很難。

其他幾家醫院也有同樣的苦衷。

B

一個細思極恐的暗訪

代孕機構駐址附近就是上海一著名大學城

小廣告上的手機號歸屬地多在廣州

機構的服務推介簡單直接

在收集了多家醫院廁所的小廣告並進行號碼歸屬地查詢後記者發現,絕大多數號碼的歸屬地都在廣州,也有在上海、北京的。

記者通過微信加了小廣告里的其中兩家代孕機構。

一家叫「快樂寶寶」,微信介紹顯示其業務分布在廣州、上海、南寧;另一家叫「天賜寶寶試管中心」,介紹顯示地址就在上海。

記者以多次沒有胎心胎芽導致流產為由向兩家機構「求助」,對方都迅速給出了「代孕」這個辦法。

「我們的微信朋友圈有多個真實成功案例,我們是正規醫療公司註冊,帶身份證簽合同,無任何中介費!」在推廣代孕方案時,「天賜」公司的負責人說,「子宮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衰退,停經會直接導致子宮萎縮,租借子宮沒有幾十萬元是搞不定的。

兩家機構都聲稱能夠開展三代試管嬰兒技術、借卵服務、代孕服務,項目費用從十幾萬元到幾十萬元不等,其中,「借卵+包生兩個寶寶」的費用高達150萬元!

至少兩家代孕機構在上海茸悅路

附近就是一著名大學城

「快樂寶寶」的負責人小何還介紹說,廣州的代孕市場特別大,是代孕的「天堂」,上海也有幾家,「天賜」規模沒有他們的大。

在溝通了一段時間後,記者提出想去現場看看,詢問具體地址在哪兒。

沒想到的是,兩家機構給出的地址竟出現在同一條路上——上海市松江區茸悅路。

信息搜索顯示,茸悅路並不長,路的兩側除了購物中心外,矗立最多的就是酒店式公寓、服務式公寓。

茸悅路附近有個松江大學城,包括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對外經貿大學、上海立信會計金融學院、東華大學、上海工程技術大學、華東政法大學、上海視覺藝術學院等7所高校。

女孩照片被發到微信朋友圈

「211大學,身高170cm,自願供卵」

在小何的朋友圈,每天都有所謂的「報喜」。

記者曾看到一個女孩的照片,女孩面容姣好,照片下這樣介紹:供卵自願者、211高校大學生,身高1.70米,形象好,需要的客戶儘快預定。

供卵(或借卵)是地下非法代孕機構普遍開展的業務之一。

小何說,只要客戶提出需要,比如身高、體重、血型、學歷,他們都會按要求尋找「自願者」,然後帶給客戶面試。

機構提供的供卵「自願者」年齡標準為19-26歲,身高1.60米~1.70米,外貌良好身體健康,有正在上大學的學生,也有剛畢業的。

小何的資源總是很搶手,這個女孩的照片資料發到朋友圈後很快就被客戶預定了。

「一般情況下,好的資源兩天內就會被定下,一些名牌大學的(學生)甚至發出幾小時內就會被『下單』。

」小何說。

我國衛生部門曾嚴禁任何形式的商業化贈卵和供卵行為,然而在這些機構里,交易是明碼標價的。

「天賜寶寶」在對記者報價時告知,客戶需要在支付「套餐」費的基礎上給捐卵自願者一定的補償。

補償標準一般在3萬至6萬元,如果不挑選自願者,補償費用2.5萬元。

例如,他們機構「借卵自懷包懷孕」價格為16萬元,「借卵+借腹生一子包成功」的價格為90萬元至110萬元,在這個基礎上,客戶需要給供卵「自願者」幾萬元的補償費。

C

代孕媽媽哭訴悽慘經歷

「到代孕機構這一年,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

橙橙(化名)是安徽人,1991年的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媽。

因為婚姻走到盡頭讓她心灰意冷,加上微商生意虧錢又欠了外債,橙橙想到了一個能來錢又能逃避現實的辦法:當代孕媽媽。

「到代孕機構『工作』這一年,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的日子。

」在和記者對話時,橙橙幾度哽咽。

婚姻不如意又欠外債想到了做代孕

「我的婚姻不太如意。

」橙橙說,「我是2014年生完小孩的,之後的一段時間做微商,但孩子的爸爸動了我的一大筆貨款,導致我資金鍊斷掉了。

橙橙做的是代理,貨款出現了大窟窿後,代理生意顯然是做不下去了,同時她還欠了一筆保證金。

「我只能再向外面借錢把原先代理的保證金還掉,解散自己的團隊。

2015年4月,橙橙把孩子放在了自己父母家後隻身來到南京打工。

因為只有高中學歷,橙橙找工作到處碰壁。

2015年6月,橙橙和丈夫的婚姻也走入瓶頸,爭吵不斷升級。

「我想逃避婚姻,又想要錢,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代孕媽媽的招聘廣告。

」橙橙說,她從網上搜索到了很多「代孕」機構的廣告,也加了很多機構的微信和QQ,「後來我從眾多公司中選擇了上海的一家。

我一直在網上跟這家機構的客服聯繫,對方也很熱情,經常跟我聊天、談心,她的朋友圈看起來也比較真實。

「熱心客服」剛見面就轉手把她「賣了」

下定決心後,橙橙前往上海,打算去之前一直保持聯絡的代孕機構,可接下來的一連串事情讓她既吃驚又失望:「事情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

一下火車,接站的什麼都沒說就把我接到了一個地方,上樓前很強勢地把我的身份證收走了。

上樓後,跟我對接的人跟之前聯繫時的態度判若兩人,說他們只是中介,已經把我轉給了另外一家公司。

橙橙說,她對這樣的對待非常失望,尤其收走身份證這件事。

「做事情都是有代價的,我想要錢,而只有繼續下去才能得到錢。

」接下來,橙橙被轉到了一個代孕機構,並拍照留底給客戶選擇,「公司會讓客戶通過照片選擇代孕媽媽。

整個孕期代孕媽媽和客戶夫妻不會有什麼接觸,除非到了節點,比如過年過節和重要產檢的時候,會讓客戶夫妻來一下。

客戶不想要雙胎,不得已做了減胎手術

橙橙說,選擇讓她代孕的客戶來自杭州。

這對夫妻已經有了一個兒子,希望通過代孕再要一個女兒。

「一般公司為了保證成功率,都會在代孕媽媽的子宮裡放2~3個胚胎,我大概是易受孕體質,2個胚胎在我子宮裡都存活了。

可客戶夫妻不想要雙胞胎,我不得已做了減胎手術。

這件事對我衝擊挺大的。

」橙橙哽咽了,「這畢竟是一條生命啊!」

在上海代孕的一年裡,橙橙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她說,機構不會讓代孕媽媽出去,所以不能像其他孕婦一樣正大光明地外出散步、逛商場,也不能像自己懷孕一樣有丈夫和家人陪在身邊盡心呵護。

懷孕的時候女性的心理變化是很複雜的,很脆弱也很容易抑鬱,這些都不會有人來管。

最讓橙橙崩潰的是丈夫趁她在上海期間,把孩子從她父母家接走,剝奪了她的撫養權。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但大著肚子又不能走出這裡把我孩子找回來。

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做代孕這個事情。

」橙橙哭了……

D

代孕,這張非法的餅遠沒有看上去「好吃」

前後交了200多萬元找人代孕

結果老闆失聯 機構人去樓空

邵先生是溫州人,目前一家人住在杭州。

邵先生對記者坦言,他和妻子都40多歲,女兒3歲了,夫妻倆想再要個兒子。

但因為妻子正值事業上升期,再孕育需要「休整」兩年時間,說什麼也不肯再生,他們便想到了代孕。

可問了一圈後,夫妻倆打了退堂鼓。

「很多是假的,騙了錢就跑路了。

」邵先生說,「我認識的一個姐姐曾找到過一家深圳的代孕機構,負責人說他們可以提供代孕、借卵服務,業務很大還發展到了香港,包成功,不成功退款。

這個姐姐後來選擇『代孕包懷男孩』的服務。

這個機構也像模像樣地帶著做體檢等,姐姐前後共交了200來萬,對方讓她回去等消息,說會根據她的要求選擇代孕媽媽,可後來老闆失聯了。

去深圳找對方,原先的機構早已人去樓空。

在地下機構做供卵

女孩盆腔嚴重感染進了重症室

有的人上當受騙損失了錢,有的人則躺進了醫院重症室。

在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婦產科醫院,生殖醫學科高惠娟主任醫師就曾搶救過這樣一個病人。

「這個女患者挺年輕的,當時是因為腹部劇痛來到我們醫院,檢查後發現她盆腔嚴重感染,滿腹腔都是腹水,此外還有少尿、凝血功能下降、血栓、呼吸困難的情況,在急診重症室里躺了好幾天。

」高惠娟說。

為什麼會出現急重症,女患者一開始支支吾吾,最後在高惠娟的開解下才道出了實情,原來她在地下機構做過供卵,機構給她藥物大量促排卵,取卵的時候發生了感染。

(青年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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